这个我要屯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一千倍……
赞美重抽!!!跟萧斯太太有关的全是好事QQQQ我的幸运女神
特别特别特别爱你——
娱乐圈设定,@丁一戊 的点梗,其他什么粉黑大战就留个论坛番外吧w
还有一个点梗是 @vapour 的米留后续(当时群里众人监督,发誓是偶然
白驹过戏
01
灵幻新隆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他跑得够久了,一只鞋子不知道丢到了何处,白袜上又是血又是泥已经辨认不出本色,再等等,他觉得自己的脚都要被地面磨成残废。
于是灵幻忽然决定不逃了,他疲累到了顶点,此时一松劲连挨到墙边都做不到,只好跪倒在路中央,四下俱寂,抬头看时一切空空荡荡,唯有一弯漆红的刀月。如果对方此时到来,他便要道一声“辛苦你啦”,乖乖送上脖子,但求生的本能显然比对方来得还要快,灵幻缓过劲,不自觉地撑起膝盖继续想跑,刚撑到一半膝盖骨就软成烂泥,“啪嗒”又跪了下去。
男人已经来了。
灵幻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样子,然而就是有了这种预感。
他与那个人相处太久,相互间的感应几乎精确成两极磁石。现在灵幻不想逃,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滑进眼睛里的汗水,手指上的血污,衣襟上的尘土,唯有失了一只鞋的样子不太体面,他微微一叹,伸手把仅存的鞋子丢掉了一边。
“追得太紧的话可不会受女生欢迎哦。”
他语气轻松,并不回头看,果然那个人接话了:“师父。”
灵幻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男生也愣住了,顿了顿又开口。
“……骗子。”
灵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出来,眼睛里又渗进了冷汗,但他不乐意做出什么示弱的动作,只微微转了头。
弟子站在离他四步远的地方,男生黑发黑眼又穿了身黑风衣,正沉默地盯着他,说不清失望还是愤怒,或者都没有,只是抱着想要抹掉一块碍眼污渍的厌烦。
“不能放过我?”
“骗子。”男生只是重复。
灵幻知道没得谈了,命运一样,他注定死在这儿,但对方的手抬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极不甘心,胸口鼓噪,仅余的一点温热的血灼灼地烧起来,这情绪并不针对对方,只是……灵幻无法说清楚,就当针对一片虚无吧。
他咬了咬舌头从男生恐怖的压力下清醒了些,现在眼睛里渗入了汗水,汗水又流了出来。
“我没有辩解的心情,但我想要告诉你,”灵幻慢慢地说,紧张感几乎令他呕吐,“至少一开始我是真心喜爱你,想要教导好你的。”
对方停下手,灵幻看到他冷淡的神情静止了。
他继续说:“所以我不希望你以为人生真的暗无天日……啊,”他想了起来,顿时泄气,“你现在已经有很多朋友,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男生的脸迅速涨红,偷看了灵幻一眼,又一眼,刚刚的魔王气场瞬间碎成渣渣。
“师父,我、我相信你!”
完了。
灵幻新隆捂住了脸。
果然一本书从远处飞来精准地砸中了男生的脸,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怒吼。
“影山茂夫!这条戏都过几遍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导演小酒窝暴躁了,他一向挺怵影山的,此时都动起手来,可见已经忍到极点。
“对不起。”
影山揉了揉通红的鼻梁,小声道歉。
所以灵幻是真的跑得累死了,刚才一段特别本色演出,现在他也懒得爬起来,只安抚地拍拍影山,冲小酒窝一招手。他有个影帝的身份撑着,所以片场没什么人敢对他放肆,小酒窝虽然面色不渝,还是拖了个板凳过来。
灵幻坐定后,捡起了地上的剧本。
“我说,这台词改一下吧。”
“改什么?”
灵幻头疼地抵住太阳穴:“这角色就一炮灰反派,到底哪来那么多感情戏?对男主开嘲讽然后被一把弄死不就完了吗?”
“你懂不懂什么叫人性复杂角色立体?懂不懂……”小酒窝反唇相讥。
灵幻新隆不理他,把头转向呆站着的影山:“你懂不懂?”
“不懂。”
影山老实地摇头。
“你看我俩都不懂。”
灵幻实在没好意思说你为什么非要给俩直男角色安插那么多暧昧戏份,有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错拿了女主剧本。
小酒窝纠结了会儿,还是无法舍弃他的人性复杂论,想了想决定先把这戏搁一边,继续拍男主师父死后女主去安慰的戏。
灵幻“咕咚”倒下一秒装尸体,眼睛未闭完全,露出极细的一道缝,神情还残余着恐惧,拳头紧攥,脏污的那只脚掌弯曲置在另一条腿之下,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体面——这人做事不太靠谱,演戏方面真的是个好手。小酒窝感叹一声,喊了句“开始”。
这场戏原讲的是影山杀了自己的师父,也是一颗心发空,敲一敲都是脆响,正质疑人生的时候女主过来安慰他,俩人就势表明心迹,灵幻这角色算发挥了最后一点余热。
但依旧不顺,影山不在状态,与女主说着话眼睛不自觉望向“尸体”,灵幻演得太好了,影山看着他雪白的脸和微微张开却已经不会呼吸的嘴唇,就一阵心悸,仿佛自己真的亲手杀了他,因为被欺骗而忘记一切对师父的感情。
他的头越来越重,手心冰冷像突然生了疾病。
在女演员说出“这都是他自作自受”时,影山蓦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立马把对方吓得忘词了。
“对!就是这个眼神!”
小酒窝激动鼓掌,“茂夫,保持这个眼神,咱先把灵幻给杀了!”
“喂……”
尸体灵幻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还得跑一遍。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灵幻说完这句台词后,比剧里角色还要紧张,影山凝固的表情动了——灵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影山尽力把自己沉入角色,他自知在感知人物情感上的天赋不好,这次尤其努力,但似乎过了头,他像个影子一样从自身剥离了,再睁开眼他看到的不是灵幻而是面无表情掐住“师父”的“自己”,男人在手掌下细微地挣扎,带点认命的麻木,真切接触到死亡时忽的一抽搐,挣扎就激烈了些,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受伤的脚掌缩在身下,就软软地瘫了下去。
情绪到了。
影山带着压抑的怒气和冰冷握住了灵幻的脖子,像拉住了行凶的“自己”。
“你不能再伤害我了,”他语气僵硬,“骗子。”
“卡——”
听到一声喊,灵幻才从戏里挣脱出来,他先喘了两口气确定还能呼吸,身上的压力骤减反而让他有点轻飘飘悬浮的错觉。
“挺厉害的嘛你。”
灵幻微笑着从地上站起,抬高手表扬地揉了揉影山的头发。
他演戏演了几十年已经是炉火纯青了,有时与新人对戏都会被导演请求收着点,免得压住了对方,把新人演技衬得更加凄惨,但这次不一样,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主导者,有那么一瞬间毛孔收紧,汗毛都是耸立的。不过他也没有嫉贤妒能的臭毛病,对这样的年轻人除了欣赏还是欣赏。
影山脸又红了,他用手指摩擦着耳朵低声道谢。
“现在开始下一场。”小酒窝扬声说,忽然把灵幻拉到一边耳语。
灵幻目瞪口呆:“这能行吗?”
“试试呗,再不完,你还真不想睡了?”
手表已经快指向凌晨,灵幻没办法地应了声,“咕咚”又躺着做尸体。
影山还是偶尔看着旁边,刚刚那场戏给他的影响挺大,戏都进行一半了,女演员的脸还是没能从土豆恢复成正常样子,幸而刚开始失魂落魄也挺符合人设。
接下来该女主告白了。
影山试图从自己的情绪里抽身,但没有成功,甚至连台词在他耳边都是模模糊糊的,他又看向灵幻,忽然发现摄影死角的灵幻偷偷张开了眼。
对方先对他狡猾地眨眨眼,做出夸张的口型。
‘我——喜——欢——你——’
等影山辨认出后,“轰”地爆炸了,从脖颈开始迅速泛红,跟浸在红墨水里的纸条一样瞬间到了眼角。
一瞬间这个沉默的男生像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我、我也——”他语无伦次,用剩余几秒反应过来这是在演戏,于是又恹恹地低头了,只“嗯”了声。
小酒窝高兴地又一拍手。
“害羞的程度刚刚好!这条也过了!”
02
等灵幻新隆卸完妆洗好澡,已经将近一点,死白的粉底从脸上剥落,他看到镜中男人凝结的深重的疲惫,像一团浮在青山上的平坦乌云。
过了一会儿,他才从一种俯瞰年轮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灵幻擦着头发出去,竟看到影山正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等他,因为对这位新人的爱护加上对手戏实在太多,所以俩人彻底熟识后就互相随便了,来了兴趣冲到对方房间请求对戏也是常有的事。
他在目击到影山时忽然更加疲惫,声音都有些虚弱:“什么事?”
影山两手空空,身上还有股干燥的尘土味,宽大的风衣窝在椅子里,带着落魄和茫然的味道,灵幻像看到了剧里的倒霉男主,忍不住笑了一声。
“师父。”影山喊他。
“是、是。”
灵幻新隆笑得更厉害了,但影山仿佛没意识到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他迟疑地捏紧了手指:“我今天可以和你睡在一起吗?”
“你明天还要早起吧?还是先去休息……”
影山低下头,不知怎么灵幻收回了婉拒的言语,他看着男生头顶青白的发旋竟然觉得十分平静,因为年纪和人生目标而起的迷茫变成了一种刺不疼人的柔和。
“可以。”
他改变了主意。
影山反应了一会儿,显出震惊的表情——为此灵幻在心里吐槽了很久,他“啊”地发出短促的吸气声:“可可可以吗?”
“睡相不好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灵幻故作冷酷。
影山自然是没有录自己睡相的奇怪习惯,又没有能够指出这点的朋友,他苦思冥想,最终轻轻地点头:“好。”
灵幻困到头顶围着一圈厚厚的羊毛,它们不受控制地蹦来蹦去,钻进脑袋就变成了棉花,又从耳朵冒出,变成蓬松的云朵,云朵沙沙下雨,落下后再次团成绵羊。
等到影山洗完澡出来,灵幻已经昏昏欲睡,只感到对方轻手轻脚地依偎了过来。他在半睡半醒间感官尤为迟钝,缓了会儿才察觉到影山正缩起身子,把头靠在自己胸口。
“你做什么?”他口齿不清。
影山听到心脏确实的跳动,终于放松下来,也不离开,就听着“砰砰”的声音闭上眼睛。
“真好。”
他小声地说。
灵幻没明白,影山身上的尘土味被湿漉漉的肥皂替代,他嗅着安心无比,顺手搂住了对方,把脸贴在对方还带点潮气的头发上。
悄无声息地睡了。
太安稳了。
于是他做了安稳的梦,那是极为久远的记忆,久远到几乎成了他脸上的眼纹——灵幻梦见自己参演的一部早期电影,他那时年轻许多,饰演了一个疾病缠身的男人,他穿着病号服,手腕和颈骨都是瘦骨嶙峋的尖锐,但表情明亮而柔和。
“我已经收到了你给我的爱,”灵幻对着镜头微笑,“虽然无法回应,但真的谢谢你,这是我在病中遇到的最好的事了。”
“你救了我。”
他说着自己忽然加进来的台词,言语间带着力量,这股盛于光明的力量压倒了导演,所以灵幻安安稳稳过了这场戏,这个镜头也被盛赞。
现在灵幻又梦到了它,如同摸到第二颗纽扣。他应该还梦到了其他事情,但只有这个有印象。
梦里的导演喊“卡”的时候,他醒了。
天色大亮,影山早就轻手轻脚地去片场了,今天没有灵幻的戏,他迷迷瞪瞪地睁了会眼,把影山枕过的枕头往怀里一塞,又睡了过去。
03
戏大多是分开拍的,不一定是顺着剧情来,所以灵幻虽然“死了”,但初遇的戏码放在后面还没法杀青,他没有轧戏的习惯,通常都是跟剧组一直跟到自己的戏份最后。
没事的时候,他就拖着板凳坐在片场看影山,空闲时把对方拉到一边说戏。剧组人开玩笑说真成师父啦?影山点点头,真的就这么喊了。灵幻也根据他名字的发音随口喊“龙套”,这外号在片场其实相当不礼貌,但俩人都不在意,一个“师父”一个“龙套”,叫得亲亲热热,旁人完全插不进去话。
“你刚刚太僵硬了,”灵幻皱着眉头,“还是不擅长感情戏?”
“是。”
影山出了一身的汗,但他依旧体会不出人物丝毫的感情——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太差劲,为什么会喜欢上女主,就和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杀掉师父一样,演起来磕磕绊绊,影山的天赋集中于天生给人的压力和瞬间的爆发感——这又恰恰是灵幻欠缺的。
于是灵幻决定向小酒窝请了半天的假。
“开什么玩笑,”小酒窝瞪眼,“你要让全剧组的人都等着他吗?”
“先拍其他的,”灵幻硬着头皮建议,“现在你就是逼着龙套演也是状态不对啊,只能越演越糟。”
小酒窝没话说了,黑着脸想了一想。
“那先拍你的戏好了,正好场景合适。”
“我……”
“本大爷信你!你肯定一次过!不然你俩集体失踪算怎么回事,拍完你就爱带着他去哪就去哪。”
灵幻和影山打了个手势,说来神奇,影山不仅仅体会不出人物的感情,对现实的情绪也是模模糊糊的,灵幻曾经搜索了下他的信息,立刻被铺天盖地的黑贴淹没了,堪比他当初被黑的时候。唯独对上灵幻时,影山能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也是常常出错,但正确率已经是非常感人,现在他就乖乖地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灵幻拍戏。
他对灵幻新隆熟悉到不能更熟悉,似乎都能摸清对方的骨骼,然而每次围观时依旧觉得目眩神迷,仿佛那个青涩的十岁孩童从未长大。
灵幻整了整领带,随意靠在游乐园的滑滑梯上,他眼睛低垂,好像在数沙子,认真且无聊着,然后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孩。
小孩穿着幼稚园的制服,浑身伤痕和泥土,脸上有白色的痕迹——凑近时他闻到了牛奶的味道。
“不弄干净的话,干掉会很难受的。”
他蹲下说。
小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灵幻继续说:“会变得紧绷绷,哇——难受难受——”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所以,擦擦比较好哦。”
影山看着这个剧情,手指忽然发起抖来,他深吸口气把胸口升起的不适压住。
“你是被欺负了吗?”
灵幻继续说,小孩终于有了反应,但却迟疑地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他没有说话,但更像是疑问太多而无法抉择,灵幻从他眼中读出各种不解,这不解针对的范围太庞大,几乎充满了小孩的全部世界。
他生在问号里,又在问号里成长,孤独而跌跌撞撞,这道路被切割得多么锋利又多么狭窄。
灵幻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他刻意接近了这个身份不寻常的小鬼,但此时却已然忘了初衷,只想着快停止吧,我的心已经浸泡在柠檬里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很好,我要给你解答了。灵幻心想,他语气正经:“你知道百科全书吗?”
“嗯。”小孩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
“我是作者哦。”
男生长大了嘴巴,眼睛里几乎飞出了星星。
“所以成为我的弟子吧!”
影山再也忍不住,冲到一旁的厕所,弯腰吐了出来。他这几天一直有些郁郁,进食不多,吐到后来已经是清水。
胃液烧灼,他感到自己像个吐火的恶龙。
毁掉世界,毁掉一切,又践踏着尸体的恶龙。
他出去的时候,灵幻果然一次性过了,看到他时脸色顿时一变。
“你不舒服?”
“嗯。”
“别勉强啊,”灵幻有些忧心,伸手把他扶住了。
凑得近了,影山才看出他化了些妆,因为电影里人物年龄的关系,化妆师盖住了他脸上的一些细纹,他本就不显老,现在更是年轻地惊人,影山呆呆地看着他。
那个孤独的满是问号的十岁孩童果然没有长大。
影山忽然想哭。
04
影山比灵幻想象得还要更早地见过他。
那时他还对什么事情都懵懵懂懂,只是一种未名的苦涩已经过早地扑上人生味蕾。
他于不解和纳闷中心想:我是不一样的吗?
为什么单单是我会陷入这种思考呢?
十岁的影山背着书包低头走在街上,命运——即是偶然和永恒的交界处,他抬头看到了旁边的音像店在播放电影。一个茶金色头发的年轻男演员做着浮夸而恰到好处的动作。
“我和你一样。”
男人说着台词,眼睛透着柔和而坚定的光,十岁的影山忽然走不动了,自那时起,他就仿佛陷进了一种金黄色的流沙里。
而我现在与他站在一起了。
我又杀了他。
05
俩人回了房间,灵幻不知所措地看着还在擦眼泪的男生。
“还难受吗?”
影山摇摇头,他的情绪被两股力量纠缠,一个来自现实一个来自虚幻,他忽然说:“我不明白。”
灵幻“……”了一秒,总觉得这场景非常眼熟,便耐着性子问:“不明白什么?”
“我为什么要杀了师父呢?”
灵幻知道他说的是电影,但没想到影山情绪不对的根源在这个早就结束的剧情里。
“为什么这么问?”
他反问,技巧性地引导影山把内心压着的事倾述出来。
果然影山继续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了师父,仅仅是因为刚开始的欺骗吗?”他以自语的音量说,“因为被欺骗的愤怒就彻底忘记了感情,仇恨是那么盲目的东西吗?仇恨压倒了爱意,所以我杀掉了师父,但师父明明是把我从未知的痛苦里解救出来的人,”他越说越快,“说着和我一样的师父不是坏人,我一开始就知道,我接近了他却要杀掉他……”
“等等等等!这是哪来的剧情?”
灵幻听得一头雾水,前面还能懂,后面已经成一团乱麻了,影山抬头看他,灵幻这才发现他眼睛黑得不像话。
他悚然一惊,忽然俯下身来捧住了对方的脸:“龙套!”
影山的话不自觉地断了,他“啊”了一声茫然地与那双惊愕而着急的眼睛对视。
“师父……”
灵幻真切地看到那些黑雾似的东西全是层生的痛苦。这痛苦过于迷惑而深刻,影山几乎立刻就发起抖来,开始时细微得像被风吹动的衣服,后面就剧烈成拔掉羽毛的鸟。
“我怎么才发现呢……”他呻吟了一声,歉意地贴住了影山的额头,“清醒一点,龙套,我没事,我还活着,死的只是角色罢了,你昨天不是确认过我的心跳了吗?”
他微笑了起来,“现在要听听看吗?”
他主动把影山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一会儿感到胸口被濡湿了。
“听到了吗?”
“嗯。”
灵幻新隆叹了口气,他曾经也经历过这种事,因为入戏太深酗酒了半年,性格也变得不稳定和尖锐,总之是个十足的混蛋。
“你该告诉我的,”他揉了揉男生的头发,再次体会到对方的稚嫩,“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是我这个‘师父’的错。”
“不是。”
影山闷闷地说。
他推开灵幻,又站直身抱了上去,灵幻几乎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脖颈处埋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你看,电影里的师父可不会喊男主叫龙套。”
“龙套,”
“龙套,”
他重复了两遍,“现在你叫叫我。”
“……新隆。”
灵幻被他喊得头皮一麻,想答应一声却像咬了舌头,最后只发出怪声怪气。
“你该喊我前辈。”
“前辈。”影山规矩照做。
但灵幻的头皮更麻了,他受不了地把影山从身上扯开:“还是喊师父吧!”
俩人对坐着,灵幻知道他还余些尾巴在戏里,也知道急不得,就慢慢和他说些剧情和缓的戏,这气氛非常奇妙,好像电车人潮涌入又褪去,独独留下两人。
“你是说无法确认对女主的感情?”
“是。”
灵幻把手指放在下巴上,沉吟了一会儿:“你没有过恋情吗?”
影山的脸迅速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暗、暗恋的话……”
“谁呢?”
“……很好的人。”
灵幻一拍手:“那就把我想象成她吧!”他咳了声,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已然盛了蜂蜜——真的释放出浓烈而稍带遮掩的爱意,“现在对我告白。”
“唉?”
“如果能把我当成她而表现出来的话,女主肯定更加没问题!现在开始吧,影山君。”他眨眨眼,影山看到他柳枝一样的眼神。
“不行的……”
“什么?”
影山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抓住衣角,脸几乎热到爆炸,他张张嘴想要说话但却是无声的,仿佛周围已经被爱意充满,现在他沉入了一个玫瑰色的真空里。
灵幻满意地点头,再接再厉。
“就是这样,把我想象成她,抱着我会答应和你交往的期望开口,龙套,说吧。”
“……我,”他的声音被热度烧成了水蒸气,“我喜欢你……”
他说出口了,似乎玫瑰色被他吸进了肺里,现在又可以呼吸了,他蓦地站了起来,朝灵幻郑重地鞠躬。
“我喜欢你!喜欢好久好久了,希望、希望……”他的气势再次弱了下来,“你能知道这件事。”
灵幻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很好吗?答应你答应你!”
“……真的?”影山的表情十分奇怪,但立刻想到了什么又垂下了眼睛,“第二次了。”
“什么?”
“我和师父互相告白的事……”
“哦那个啊,”灵幻想起来自己装尸体时的馊主意,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那不是没准备嘛。”
“嗯,”影山说,“师父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他斩钉截铁,带着断刃的钝和锋利。
灵幻觉得自己该说明白这件事,但忽然一种闲适的,人生极长的预感阻止了他,他摸了摸胸口决定先把这事抛在一边。
在自己做好准备之前。
06
接下来事情开始顺利,影山像真开了窍,尤其感情戏过得飞快。
对比之前小酒窝简直要哭出来,他看了看时间,竟然还不到五点,便大手一挥,难得给大家放了假:一起去聚餐。
灵幻因为之前酗酒的事现在对酒精敬谢不敏,影山喝了两杯,他虽然不常喝酒但酒量很好,也不上脸,依旧是冷淡的颜色。小酒窝对他怨念颇深,只是平时不敢惹,此时摁着影山就是一通灌,灵幻笑着看他俩闹,眼神堪比看熊孩子的慈父,等到影山稍稍有了醉意的时候,他便摁住了小酒窝的酒瓶。
“你再灌他明天可就起不来了。”
小酒窝也醉了,他忽然小声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茂夫喜欢你。”
“哦。”灵幻新隆点点头,又拿起了一串丸子。
小酒窝没达到预期的效果,不由惊愕地拔高声音:“你知道?!”
“我又不瞎。”
灵幻咬着丸子含糊不清地说。
“你知道茂夫喜欢你快十年的事?!”
“噗!”灵幻新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真的被吓到了,他难以置信地掰过影山的脸给小酒窝亮了一下又立刻推远,“……谎报年龄了?”
“没有啊,22了嘛!”
“那就别胡扯了,再说……”灵幻有些犹豫,“我也要好好想想自己以前的感情。”
灵幻新隆不闹绯闻,多年公认的感情空白。小酒窝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觉得这是托词,不屑地冷笑了声。
但灵幻新隆确实有个一直以来都默默喜欢的人。
谁也不知道。
而现在他对影山竟有了些暧昧模糊的感情,这就糟糕了。
07
影山醉了一点,他默不作声地跟在灵幻身后。灵幻把他推回自己的房间,他又尾巴一样跟了出来,几次后灵幻筋疲力尽,只好无奈地张开手臂让影山把自己抱了个满怀。
“你故意的吧?”
影山没有回话,顺势把灵幻压到了床上,但没有丝毫的欲念,仿佛只是觉得人生疲累稍稍找到一个歇脚点。
“我先去洗澡,一会儿你也洗洗。”
灵幻被俩人身上聚餐的味道熏得头疼,又心疼自己的床单。影山迟疑地抬高手臂,算是放行。
等灵幻出来的时候影山正坐在地上,面前堆了一堆纸,他瞬间起了不妙的预感——果然这小子竟然把自己珍藏的信件全部翻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
灵幻难得冷了脸,但这山一样多的信和影山在一起他竟不自觉地心虚,仿佛同时面临不够确认的新欢和无法割舍的旧爱。
他快步走过去,把信从影山手里夺走。
“你拿我东西做什么?”
“这些信……”影山想再拿一封,最后也只是乖乖地把手放在了身体两侧,他问,“这些信是师父一直留着吗?”
灵幻默不作声,把信件重新归置好放在手提箱里,抱着它与影山相对而坐。
“我喜欢这个人。”
他绝非故意,只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影山知道。
影山低下头没有说话。
灵幻当初因为演戏酗酒颓废,整个人厌世到险些得抑郁症的地步,他无法接工作也无法和粉丝正常沟通,当时漫天都是黑帖和唾骂,有次半夜惊醒,他挣扎着去阳台,走到一半的时候脚心剧痛。
他踩在了酒瓶的碎渣上,没有开灯周围一片漆黑,灵幻不知道脚边还有多少碎片,就这么孤独而惊恐地坐了一晚上,天色刚亮,他看着身边亮晶晶的玻璃,一股无法言明的绝望让他几乎丧失了对人生的全部乐观情绪。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信。
信里诉说对他的喜欢,对他的爱简直连缝隙都被塞满,灵幻开始时回了两封——反正也是无聊到爆炸,后来被严厉的经纪人发现就没再写了,但对方仿佛受到鼓励一样,信件开始雪花似的朝他飞来。
来信开始讲到自己的事,讲到孤独、茫然、无措、昏暗。
‘我俩是一样的。’
灵幻有一天忽然恍然大悟,他推开了酒瓶,把信件堆了一地,他一封一封地看,男生把所有的情绪都习惯地藏了一些,那些藏匿的又期待别人发现的情绪最终组成了灵幻眼中的形象。
——‘我俩是相同的。’
他于虚空中握住了男生的手,终于从壳里爬了出来。
灵幻新隆恋爱了。
后来他搬了家再也没有收到信,也曾循着地址偷偷找过人,只是一无所获。
他只好把回信放在了电影里——““我已经收到了你给我的爱,虽然无法回应,但真的谢谢你,这是我在病中遇到的最好的事了。”
——“你救了我。”
现在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影山。
放弃吧,他想,虽然有些苦痛,但他果然更爱的还是那个少年。
08
影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走的时候表情呆滞思维混乱,像一个烧坏了芯片的机器人。
灵幻有些担心,但知道这种事情还是他自己想明白。
十分钟后,影山回来了,他鼻尖粉红,提了一个巨大的布袋子。
“我原本想等师父准备好之后一起说……但是,”他声音感冒了一样,灵幻分不清他的尾音是哭还是笑,影山拉开了袋子,灵幻看到了另一座纸山,“给你。”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重复:“给你。”
给你——我所有被退回的爱。
它来自于你爱的“少年”,正被交给我的“爱人”。
灵幻难以置信,反应过来后他用力把袋子从影山的手上扔了出去,信件飞得高高的,像教堂里的白鸽,影山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忐忑还没正式泛起,灵幻就扑进了影山已经变空的怀抱里。
俩人几近失控地接吻。
灵幻竟发现自己也在哭,他在刚刚一瞬间仿佛又置身在玻璃渣的中间,但是影山已然抱住了他。
“你把要说的事全部告诉我吧。”
灵幻准备好了。
现在打算倾听来自男生近十年的爱意。
——他也不差多少。
END